&esp;&esp;血水迸溅,太子将长刀横于胸前,隔着白流雨幕同沈霜野遥遥对峙,瓢泼大雨和厮杀人潮横亘在他们之间,如这些年渐行渐远的时光。
&esp;&esp;李昭眼神渐沉:“疏远,你也来阻我。”
&esp;&esp;那些遥远的情谊呼啸而来,成了经年累月的刀,将两人雕琢得面目全非。
&esp;&esp;沈霜野掌兵燕北之前没有人相信他能成为北境的屏障,他胜第一场仗时,太子命人疾驰三千里,送上一坛庆功烈酒,在千里之外与他同饮。
&esp;&esp;李昭曾笃信,沈霜野在朝堂可为能臣,在边疆亦能是守将。
&esp;&esp;沈霜野没让他失望。
&esp;&esp;但如今面前这个人对他说:“殿下,你已入歧途。”
&esp;&esp;“歧途?”李昭嘶声笑道,“何为歧途?这世间的路只有一条,那就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,除此之外别无选择!”
&esp;&esp;沈霜野立于雨中,碎溅的雨珠折射出千万道漆黑的剪影,唯有刀锋所指之处有一线泓光。
&esp;&esp;任何人看见沈霜野都会生出退却之意,但太子没有退,他已无退路可言。
&esp;&esp;“疏远,”太子缓缓举刀,叫的还是沈霜野的表字,仿佛又回到了麟德殿中那些时光,他依稀还是那个温和仁善、人皆称颂的东宫储君,“你如今来阻我,已经晚了。”
&esp;&esp;“殿下错了,”沈霜野眉眼漆黑,沉如寒渊,“这世间道路千万,只要谨守本心不为外物动摇,就能一往无前。”
&esp;&esp;“本心?”李昭在那一瞬间不免觉得好笑又可怜,他与沈霜野谈权势,沈霜野却与他讲本心,当真——令人发笑。
&esp;&esp;他谨慎驱马绕过交锋刀兵,道,“沈疏远,你天真!”
&esp;&esp;太子怜悯地看着沈霜野,像是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。
&esp;&esp;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,他恐惧看到沈霜野,也害怕面对贺述微。
&esp;&esp;臣如明镜,他是人皆称颂的大周储君,可君王的阴暗、自私和不择手段都在他们的眼中被照得无所遁形。太恐惧、也太难堪了。
&esp;&esp;可如今他终于觉得自己的恐惧和害怕都只是一个笑话,无论是贺述微,还是沈霜野,都是如出一辙的天真。
&esp;&esp;太子闭眼,眨掉了眼中的雨水:“世间从无本心可言,你所谓的道,离不开教化二字。”
&esp;&esp;沈霜野根本不明白何为本心,人生来为善为恶,谁能肯定?善恶之间又岂有定论?
&esp;&esp;不过都是人心欲望雕琢出来的教条,顺我者昌逆我者亡,八个字便能悉数概括。
&esp;&esp;时间和权力是这世上最无法抗拒的东西,前者无从改变,后者不能拒绝。沈霜野与他谈本心,是因为他生来就是天之骄子,此生未受磋磨,无人与他争,也没有人能与他争。
&esp;&esp;“疏远,你求的不过是自己心中的理想大义,同我又有什么区别?我为东宫储君,大权在握、君临天下就是我的道。”
&esp;&esp;李昭在今夜褪去了温文尔雅的储君外皮,东宫储君是千金之子,从来没有破军杀敌的将军气魄,他也当不成将军,只能做个赌上一切的亡命之徒。
&esp;&esp;“我今日所行,非是歧途,而是拨乱反正。”
&esp;&esp;沈霜野叹息很轻,因此很快被雨水抹去。
&esp;&esp;“君王立世,当以天下为公。”沈霜野声音渐寒,他仍是平静,但流露出来的失望像针扎一样刺痛了李昭,“殿下,你奉行帝王之道,却无帝王之心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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