皇城以外便是京城,自皇城正对的乌衣巷沿河往东走,一路都是纷纷扬扬的菡萏垂柳,菡萏的尽头是青衣巷,熙熙攘攘的人群隐入各处,花如锦走到巷尾时天色暗沉乌云密布,这夏终于有了凉意,已天降重雨,雨敲得如雷击,花如锦心思落得远,等注意到雨雾时,不经意间周遭尽湿,无论如今的百姓多么安居乐业,天下多么的开明,也容不得女儿家衣衫尽湿的走在路上,到底是有失体面,她的心情再不好,也终究是不能再往前了,于是她停留在原地,希望能找到一处落脚地换一身衣裳。
花如锦见巷尾第三家灯影灼灼,挂的是并蒂菡萏的灯笼,她向前扣扣房门,心中暗吩咐希望这是个好说话的女儿家,她好借身衣裳换湿衣。
“有人在么?”
叶成帷向来不会贪睡,这会子家中出了事,她也不愿起身,难得贪懒了一回。今日已然应是日上三竿之时,外头仍是乌压压的黑。金乌欲坠,云沉着脸,蓦地便是惊雷响彻九重天,她被一声雷惊得从榻上翻身而起,恰是雨滴如珠帘断裂纷纷而下。一场疾风骤雨。她一抚心口,正想要翻个身继续睡去,却听见了外头的敲门声,她披了外裳取了柄油纸伞匆匆打开了门。
风虽略缓,到底并非春日和风,叶成帷瞧见门前有一人,鬓发在额际散乱,眉眼间染上几分隐约的焦急之色。那碧波荡漾泛起山川,眉似远山而卧于细水,铅华洗尽也不掩绝色倾城的少女,身上却是尽数濡湿。叶成帷瞧了瞧门前并无人经过,连忙一把将少女拉入了房门。
“姑娘这一身,实在是不便在外,我这庙小,不过也有几身干净的衣裳,若姑娘不嫌弃,不妨暂且歇息下可好?”
花如锦指尖的蔻丹猩红,掌心却是一片冰凉,她如今这副模样,走到哪里都是失礼至极的,既然有个姑娘家收留,她也就这么借坡下驴的应下了。qqxδnew
“那么便麻烦姑娘照料了。”
叶成帷自那个舍不得打开的红箱子里头翻出了一身衣裳,又拿了一身干净的里衣塞到花如锦的怀里,引着她往里走:“我这儿没什么好东西,看姑娘的打扮应当是什么大户人家里出来的小姐,这身衣裳是新的,姑娘可以先穿着,里头热水是足量的,姑娘先洗个澡暖暖身才是。”
花如锦低头看了一眼,都不用上手便知道这是有寸金换妆花之称的妆花缎,她的目光似嗔似笑,带着几许笑意的眼眸格外明亮:“若是妆花缎都称不上什么好东西,那么世上便没多少好料子了,姑娘过于谦虚了,不过这会子我便不客气了,稍后再同姑娘细细理论一二。”
寻常人家不一定认得这料子,叶成帷手里的这身衣裳是从前父亲请宫里出来的绣娘做的,从纹样设计、挑花结本到选料、染色、络丝、打线、络纬、上机要经过多道复杂的工序,听说这短短一匹料子,便耗时足足两年,她也不过是能从中分个一身衣裳罢了。如今被人家轻描淡写地指出,倒显得她有些没见过世面了。叶成帷没有多想什么,只是感叹来人身份不一般,见多识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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