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好嘞,您稍坐,这就去弄——”伙计一溜烟儿地跑进厨房,不一会儿便用牛皮纸袋装了一屉纯肉蒸饺出来。
他接过蒸饺,问道:“劳驾,卫生间在哪边?”
“直走,朝右一拐。”
李春秋点头道谢,拿着蒸饺和帆布袋子走了过去。卫生间里有两个厕位,李春秋把两间的门都推开看了看,确定没人之后,走进其中一间,在里面反锁上门。他撩开衣服,从腰带上抽出注射器,又掏出药瓶打开,用注射器从药瓶中吸足了药液。最后,把这些药液注射到打好包的蒸饺中。
处理完蒸饺,他又取出帆布包里的炸弹。拆开雷管,拧开了圆柱形火药室的盖子。火药应该是按照他的配方装的,量很足。李春秋沉吟了一会儿,把其中一半火药倒进了马桶。放水绳一拉,火药一下被喷涌的水流冲走,消失不见了。
呆坐在沙发上的高奇,被敲门声吓得哆嗦了一下。他惊恐地盯着门,大气都不敢出。停了一会儿,敲门声再次响起。高奇咽下一口唾沫,问道:“谁?”
门外并没有回答,而是继续敲门。高奇壮着胆子走到门前,艰难地把反锁的插栓打开,隔着门又问:“谁?”
丁战国的声音这时候才传来:“我。”
门开了,丁战国走进来,直接坐到沙发上。高奇战战兢兢地把门锁死,盯着丁战国,问道:“抓住他了吗?”
丁战国看着他,并没有直接回答:“先把你下午的经历告诉我,越细越好。”
高奇却揪着刚才的问题不放,又问道:“他跑了,是吗?”
丁战国还是没有回答,继续问道:“打完电话以后,你出了门,为什么没有去事先约好的地方?你们的接头地点改到了哪儿?”
高奇的神思暂时被这些问题拉了回来,他看着丁战国,顿了顿,把自己下午的经历,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。
“他们在雷管的配料里加了黄磷?”讲到炸药配方时,丁战国第一次听说这种东西。
“是。那东西易燃,有剧毒,还有股呛鼻子的蒜味,隔着口罩我也能闻得见。”
“蒜?”丁战国似乎想到了什么。
“就是咱们吃的大蒜。”
“雷管做好以后呢,味道还呛吗?”丁战国继续追问道。
“呛。一层衣服都盖不住。”
丁战国陷入了沉思——就在刚刚,他也闻到了一股遮都遮不住的大蒜味。
见丁战国半天不说话,高奇又急切地问道:“就是这些了。那个人,到底抓到了吗?”
丁战国见推托不过,只好据实相告:“我出发之前,已经派人去了远东旅社。但是我估计那个人早就走了。”
高奇的嘴唇有些颤抖。他瞪着失神的双眼,有些歇斯底里地说:“抓得住也好,抓不住也好,那是你们的事。我的工作完成了,你先把我俩送出去吧。”
丁战国很平静地说:“即使——我说的是即使,就算抓住了那个人,你也不能离开哈尔滨。”
高奇愤怒地吼道:“为什么?”
“和你接头的上线,不够我要的级别。我要你找的是保密局在哈尔滨的上层人物,另外,你还需要帮我挖出隐藏在市公安局的那个内鬼。你交给我的东西,离你的承诺还差得很远。”
高奇眼中露出一股绝望的神情。他耷拉着脑袋,右手悄无声息地摸进沙发的缝隙里。
“你先休息吧,有消息随时联系我。”丁战国说完,站起身便准备离开,不料高奇突然抽出一把匕首,猛扑过来刺向他的脖子。
丁战国反应机敏,向后一闪,匕首擦着他的喉咙刺空了。只见他左手如闪电般扣住了高奇的手腕、右手握拳,向上狠击了一下高奇的肘部。高奇顿时发出一声闷叫,手一松,匕首“当啷”一声掉到了地上。
丁战国一脚把匕首踢出去老远,然后松开了手。高奇捂着肘部,胳膊无力地垂下去。
丁战国走过去,捡起地上的匕首,说:“别这样,有话好好说,这是何必呢。”
高奇脸色惨白,当丁战国再次走到他身边时,他突然跪在地上,用没有受伤的那条胳膊抱住了丁战国的腿:“我求你了,我求求你,放了我吧。我没有别的要求,只要让我离开哈尔滨,我坐牢,还不行吗?”
不等丁战国回答,高奇又趔趄着爬起来,冲到沙发旁的柜子前,一把拉开柜门。小小的柜子里,放满了大大小小的药瓶。
高奇抓起几个药瓶举到丁战国面前,泪流满面地喊道:“都是安眠药,都是安眠药。这些年,我全靠这些东西才能睡得着觉。我连做梦都不敢多说一句话!每天早晨,我都得掐疼自己,才知道我还活着!就今天,我差点儿被人一枪打死,我给他们做炸弹,我只要走一点儿神,就会被炸断两只手,炸成瞎子!我受不了了,丁科长,我求求你。你再这么逼下去,见到的只会是一个疯子!”说完,他放声大哭起来。
丁战国任由他哭喊,半晌才接过药瓶,把他扶到沙发上,然后说道:“女怕嫁错郎,男怕入错行。你是入错了行,可是现在回不了头。就算我放你走,让你离开哈尔滨,不抓你,你又能逃到哪儿去?就算你跑到山里,那些逼着你冒着危险做炸弹的人,找不到你吗?”
高奇已经停止哭泣,但嘴唇还一直在哆嗦。
丁战国接着说道:“你入错了行,也不是不能改,但要付出一些代价。”
“救救我,救救我吧。”高奇像是在对丁战国说,更像是在喃喃自语。
“我现在做的就是在救你,在帮你改正这个错误。能不能改好,不光看我,也得看你。还有,这个世界上已经有很多疯子,我觉得再多一个,也没什么大不了。”
丁战国说完,把药瓶往沙发上一扔,便转身离开,只留下绝望的高奇一个人发呆。
医药公司的仓库旁边有一棵大树,李春秋正躲在树后的阴影里,仔细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。黑暗的街道上,阒无一人。李春秋捡起一块石头扔进了身后的围墙,里面传来一阵狗叫声。
李春秋迅速打开牛皮纸袋,将里面的蒸饺一个一个地扔进围墙,然后抬起手看着手表。很快,围墙里面的狗叫声消失了。
李春秋抬头看了看那棵大树,把帆布袋子背到肩上,腾出双手,攀着大树的枝干,翻进了院内。
仓库门口的值班室内,一个木板条做的药品包装箱被当成牌桌,一副扑克牌放在上面,三个人正兴致盎然地轮番抓牌。
其中的一个保管员边抓牌边笑着说:“怎么样?服不服啊,小崔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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