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回没有了灵犀铠保护,又不是单对单捉对厮杀,才冲得进去,我的左胳膊上便挨了一刀,立刻便觉得左手劲有些上不来,随之便传来刻骨的疼痛,忍痛用右手抡起长枪两边抽击起来,倒比平时还利索些,但没多久两条腿上,左臂上又挨了几刀。
腰上也挨了一下,不过那里有甲胄护着,虽有些感觉不适,倒也没有什么大碍,而且当时打的时候,好像那几个伤口也感觉不出什么。
万幸的这帮人也有些怕我,举着火把的这些人很多都是拿刀在我旁边虚晃,并不是要和我硬拚,其实要是这帮人一起铆足劲冲着我来,谢智怕有十条命也没了,我的整个故事也就完了。但是既然我还活着,那么我必然要对此事找出理由。
整个事情要比后来说起来复杂的多,但当时我心中可没想过那么多,只知道一路冲过去,身上的伤口当时没感觉出很要紧,只知道和平时完全没有伤口有些差别。
我能听到旁边人的喘息,厚重而不匀的气息中透漏出不安和心虚。我想这是所谓敌人的,心中微微感觉到了一丝快意,可随着时间的推移,当我的盲目猛力挥打也让自己筋疲力尽之时,在林立的火把下,我却清晰地看到与我们士兵一样的脸,没有那种我曾想象的凶残,没有我所臆猜的狂暴,有的只是那种我曾见过的恐惧和不知所措,我竟犹豫了,枪不知悬在何处,却挥不下去了。
忽然腹间一阵紧,紧接着剧痛便从那里一直传到头颅深处,眼见着一支长矛竟插在腹上,再看前面一个龇牙咧嘴还在用力持着这个家伙站在我的面前。
我们前进的步伐也由此一滞,吃痛不住的我也立刻用枪戳了他,然后奋力上挑,他人还留在原地,但他的肚子却被我的枪尖跳开了,血和肠子洒了周围一大片。前面一下子给我让出了一条六七尺的通道。而我捂着伤口,摆枪奋力疾呼:“我是大汉平安风云侯,不想死者,弃兵而降。”
我的声音算很大的了,可是在这样的一个战场上,我的声音竟完全没有一点效果。前面的缝隙又慢慢合拢了起来,而后面我们的人依然在跟着我向前进。
我记不得后来又打了多少时间,只知道将近天亮的时候,对手才彻底溃败,原因是西边战场拖得久了,初始,南北营分别从南北侧夹击他们,但他们有两千多人,南北两营先各投了三百人,后来觉得不行才所有九百多人都上的,好不容易打退了些,却赶上东面又出事了,只得又分了兵过去先行抵挡一番,这才拖得久了。
我早已不知道身上那里受了伤,只感觉脑袋还有知觉,便如醉酒了,还能勉强掌得住身子时的感觉。身上很冷,喉咙口却很干,身体又很麻,枪却怎么丢都丢不掉,像沾在了手上。
可能是太冷了,说话也很难说周全,我斜倚在帐内的毡毯上,虽然不知道是怎么进来躺下的,但我还能清晰地想起几件我很关心的事情:“东面现在怎么样?”
“他们来得晚,没攻破我们的防守,现在我们已经和鄂焕将军东西夹击,区贼大败,鄂焕将军现在已经在追击了。”他们的声音也时断时续,怕也是冻着了。
“噢,你们也称鄂焕将军了,好啊,看来他做得很好,至少赶在对方袭击我们正面的时候也成功偷袭了他们。”
“您别说话了,现在一切无恙,您休息吧!”
“嗯,那我休息一下。”看着种种有些模糊人影在我眼前晃动,我终究支持不住眼皮,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。
这一觉睡得很不踏实,总是在做恶梦,被惊醒却想不起来做了什么梦。最终我觉得无法再睡去的时候,睁眼一看,天竟又已经黑了。
缓了好长一会儿,仍觉得头痛欲裂,口渴难耐,周围找不到盛水的容器,摇摇晃晃站起来,便走了出去,当时竟还感觉不出现在是什么时辰了。
不过帐外的景象让哪怕是现在的我都不由得正直身体,傲然而立,风吹在身上感觉清凉舒服了不少,到能让我清醒了些。
“现在什么时日了。”
“早上打的仗,现在是晚上子时。”
“为什么不开拔回明孜?我们已经订好时日,鄂焕,还有你们几个,为什么不把我叫起来。”我顿了顿:“还有这么多士兵都打了一早上了,为什么现在还不会去休息,在这里看着我干什么?全给我回去休息。”
鄂焕很是惊讶地绕着我转来转去,仿佛不太相信,让我不由得再次发火:“鄂焕你在干什么,还有你们几个让士兵们回去休息。明早开拔,我的事情还多着呢。”
我又顿了顿,看看周围没有人动,有些感动,我有些明白他们在干什么,所以接着说道:“我这连着几日没有睡什么觉,打完仗,我觉得困了而已,那点伤对于我,现在恐怕已经好了。”我当着他们的面活动了一下全身筋骨,咬着牙顶住那疼痛,总算动作都还流畅。
前面人稍有些骚动,但还是没有人离开,这逼得我开始睁着眼睛说瞎话了:“大家知道我是谁吧,我是灵兽獬豸在世,我怎会有事?这里有参加过幕府山一战的人吗?大家该记得我一个人杀了多少人,我承认今天我有些手软,因为我看到他们中间很多人并非死有余辜之人,我下不了手,这才受了些伤,因为大家今天都累了,我就不催大家走了。现在所有人听我号令,给我回营睡觉!”最后一声大吼,总算有了些效果,很多人听了便转身走了。
“鄂焕,还有你们几个校尉过来一下。”我最后发了一条命令,才回了帐,旋即又转过身来,唤住鄂焕,“帮我拎一坛水来,我渴了。”
帐内的我先是猛喝了半坛多的水,才慢慢开始我的发话。
“你们很不象话,我们计划是打完就走,甚至如果来不及,就地扎木排自水路下去赶回明孜,现在一下子耽误了这么长时间,误了我的计划……”本来还在气急败坏地发脾气的我,忽然发觉在这里呆一晚上,甚至让士兵紧张是件好事:“明天我们走,我坐马车,要给我装得像个重伤几近不治的样子。”
“您要干什么?”鄂焕感到奇怪,而我环顾一周,也有些不好的感觉,所以我没有回答他的问话。
“今晚负责担任营内巡逻的校尉呢?”
“他……为了给我们全力歼灭西面偷袭的匪军时间,他利用那边寨墙带着几十个人守了将近半个时辰,只因人差得太多,最终……我们回身支援时,他已经……”
“噢,他家还有人吗?”我心头所有的火气全部被扑灭,声音也低了很多。
“没了。”
“是,我和他说过话,我记得他说过他还没娶妻。”我长叹了一口气,“本来我还要给他说一门亲事的……”
“这次是我失策,压根没想到会有人帮那姓区的,对方还走了一条我们根本不知道的路,而且时间上鄂将军出发时间也安排得晚了些,逼得我们差点要同时在两边打仗,可为什么对方姓区的在我们东面一直不发动进攻?至少让我们能那么长时间全力对付西面的匪徒,否则,今天我们难得有人能活着回去。”我闭着眼睛稍微养了一下神,感觉中间不解很难想通,接着又缓缓问道:“也许是姓区的是想保存自己的实力,让其他人先和我们拼?我们伤亡多少?”
“南北两营的步兵共一千零三人阵亡一百二十多人,伤三百二十七个,骑兵五百人阵亡九人,伤二十七人,丢了五匹马,明孜之军四百九十六人,阵亡一百多人,剩下几乎的全部带伤。”
可能他们都没有想到,听完后,我便捂住了自己的脸,竟就这样恸哭了起来。
这仗没打好,损失之大,让我难辞其咎。
“风云侯……这……”一干人面面相觑,不知所措。
“那姓区的人呢?逮住了吗?”想到现在场合不对,我赶紧擦了擦眼泪问询起来。
“是我们无能,让他跑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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